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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5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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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5 章

江鶴和常摯在巷林待了半天才離開。

腳步聲漸遠,曹冠英看向自己兩個徒弟,說:“這個常摯雖有些獨斷專行,但天資卓越,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奇才,有他在你們身邊我倒放心。”

婁滿一耳進,一耳出。

眼珠轉了轉,行動輕快,先曹冠英一步坐在秋千上。

曹冠英睨她一眼,沈著臉坐在石凳上。

婁滿目的得逞,眼尾堆著得意的喜色,莞爾相對曹冠英怨懟的目光。

宴尋憶將兩人幼稚的較勁收入眼底,淡淡收回視線,問:“以往都是每年八月底出谷歷練,這次怎麽提到了七月初?”

曹冠英不答凡問:“你可知道沙弛城?”

宴尋憶搖頭:“弟子不知。”

曹冠英背過身,給自己續了杯茶,不疾不徐地解釋:“三月前沙弛城鬧了妖祟,一只六尾妖狐與一頭三首兇獅結盟稱王,帶著一眾小妖在城內作祟。沙弛城城主與他們幾番交手,皆都敗下陣來,故而請我們前去幫忙。谷主一想,反正歷練的日子也將近了,幹脆就讓為師和你們江鶴師叔,帶幾個得力小輩前去收服妖祟。”

婁滿聞言忍不住笑,“得力小輩?我與師兄...”話音僵止,她輕咳一聲,轉而道,“我也能算是得力小輩嗎?”

曹冠英笑道:“你這幾天確實像樣不少,無論武功還是靈力,都有進步,谷主也是望女成鳳,才會派你前去漲漲經歷。”

婁滿抿了抿唇,不以為然地在手上纏著披帛,好似對歷練一事並不上心。

曹冠英以為她不清楚沙弛城的險境,剛要提醒,就又聽見她慢條斯理地問:“沙弛城與我們並不相近,而且......它好像歸棚樓山管吧,為何要向我們求助?”

曹冠英望向她,笑意微斂,“你知道沙弛城歸棚樓管,卻不知道棚樓五年前就被滅門了嗎?”

滅,滅門......

婁滿驟然失色,緊緊盯著曹冠英。

“棚樓向來門風端正,樂善好施,廣結善緣,怎會被滅門?”

她聲音發顫。

曹冠英長嘆道:“廣結善緣是真,只不過結了善人的善緣,免不了再結惡人的惡緣。”

婁寒生前與棚樓山掌門交情頗深,時常帶婁滿走動交涉。

她無法消化這迎頭一棒的消息,“那棚樓的修士呢?”

提起棚樓山昔日慘狀,曹冠英也有些抑塞,悵然道:“死的死,逃的逃,沒有消息了。”

她臉色蒼白,半響才道:“如此淒慘,究竟是結了怎樣的惡緣,得罪了怎樣的惡人?”

曹冠英道:“一夜之間,棚樓血流漂杵,無人知曉事實如何。”

婁滿久久不能平覆,無處宣洩心中哀鳴。

她不管不顧關了自己七年,隔絕室外,竟連棚樓被滅門也不知道。

氣氛沈重時,玲香推門而入,手中提著食盒,進門福了福,笑著參拜院裏的三個人。

婁滿詫異地看著她,還沒恢覆臉色:“怎麽是你?珍兒呢?”

玲香說:“主子,珍兒昨日夜裏落水了,這丫頭是個旱鴨子,嗆了水才被人撈上來,見涼著了風寒,正在房裏歇著呢。”

婁寒蹙眉:“瞧過大夫了?”

玲香訕訕笑道:“她說是小病,不用瞧大夫。”

婁滿說:“趕緊找個郎中給她瞧瞧,不看病想躺到幾時,差事由誰來做?”

心中郁結沈痛,語氣難免不好。

玲香連忙低身哄道:“主子息怒,奴婢回去就找郎中來給她瞧瞧。”

曹冠英見狀順手接過玲香手裏的食盒,看了眼婁滿說:“你心情不好也別拿小丫頭撒氣,收一收你那暴脾氣,明明心是好的,有話就不能好好說嗎?”

要是從前的劉解憂,曹冠英絕不會說出這種話。一個人心中所想,全在眼眸中相映,盡管藏的再好,總能透過心窗窺見一二。

他在這個冒牌貨眼裏,從未尋覓到一絲惡意。

婁滿敷衍點頭,順從又不耐煩地應著:“我知道。”

曹冠英打發走玲香,自給自足,往桌上擺著盤子,宴尋憶也幫著忙活,婁滿猶豫片刻,從秋千上起身,盛好三碗米飯自顧自坐下。

曹冠英調侃道:“大小姐屈尊降貴,舍得動手了?”

婁滿露出一個燦爛卻沒什麽誠意的笑,掠過曹冠英,越發覺得不言不語又十分美貌的宴尋憶順眼。

一雙筷子遞到宴尋憶面前,婁滿看向他道:“師兄吃飯。”

宴尋憶接過筷子道謝。

婁滿笑著叫他不用謝。

曹冠英在飯桌前邊吃邊囑咐:“尋憶,論能力你比她強點,出門在外要護好師妹。”

宴尋憶頷首應下。

曹冠英不向燈不向火,又叮囑起婁滿,“解憂啊,你也要保護你師兄,你們兄妹倆出了門就是最親的,明白嗎?”

“您放心。”婁滿隨口應著,心中另有盤算。

不鹹不淡地過了幾日,離出谷的日子越來越近。

出發前一天,婁滿見到了劉聞。

劉聞不同往常,情緒過於激動,渾濁的眼睛裏透出一絲微不可尋的瘋狂。

他告訴婁滿,自己要閉關幾月,等他出關以後,就是他們一家三口的團聚之日。

婁滿心中震驚。

她表現的激動驚喜,簡直快要喜極而泣。

等劉聞走後,窗邊悄然飄出去一片葉子,直往常摯住處。

婁滿猜測,這可能就是謝奎派她和常摯潛入單鶴谷的目的。

離谷這日趕上滂沱大雨,婁滿原以為要推遲一天,誰料想單鶴谷的人都是鐵人,定好計劃死不更改,江鶴還說什麽黃道吉日益出門。

兩位師父先頂著大雨飛走了,徒留小輩們待在原地。

常摯身邊站著一男子,長眉細眼,尖嘴猴腮,似笑非笑,讓人很不舒服。

這人名叫周斂,是江鶴的大弟子,他湊到婁滿身邊,套著近乎:“小師妹這是害怕了?不用擔心,有我呢,我身為大師兄,自會保護好你。”

婁滿睨他一眼,了當回絕:“謝謝,不用麻煩了,我有我師兄呢。”

宴尋憶聞言看過來,神情冷淡,馬上又把視線收回。他一身青衣,撐了把油紙傘,獨身世外。

周斂早就聽聞劉解憂對宴尋憶一片癡心,他笑了兩聲,嘲諷之意並未完全遮掩。

江鶴有五個徒弟,除去常摯和周斂,剩下三位皆對宴尋憶抱有好奇。

畢竟廢物花瓶的名聲遠揚在外,靈根殘缺不全之人修不得仙術,宴尋憶卻可以。

匪夷所思的事情總是格外吸引人。

不過介於宴尋憶的沈默,以及劉解憂的惡劣,他們都忍著沒去搭話。

婁滿不會禦劍,她給常摯使了個眼色。

常摯瞬間了解她的意思,笑著問:“雨天難行,不如小師姐乘著我的劍前去?”

婁滿眉眼彎彎:“麻煩你了。”

常摯回道:“不麻煩。”

由他帶頭,七人禦劍飛去,勞頓周轉一天,終於在棚樓山下落腳。

這裏距沙弛城還有段距離。

兩位師父的意思是,讓小輩們解決掉沿途路上做惡的小妖,他們則去收服那兩個妖王,然後從沙弛城內匯合,再一同打道回府。

雨停了,烏雲還沒散開,別說月亮,就連一顆星星也沒有。

夜色朦朧,只能隱隱看到此起彼伏的山峰,周遭幽靜森冷,讓人不寒而栗。

棚樓山近在眼前,滅門對婁滿來說太突然,沒有實感。

她湧升一種沖動,想沖上去看看,幾經克制,最終理智戰爭沖動。

那裏早已不是她所熟悉的景象,走過許多次的熱鬧小道,如今空無一人,埋在地下的森森白骨,或許是她曾經交涉之人。

江鶴的幾個徒弟都在七嘴八舌說著什麽,大有吵出十幾人的架勢。

常摯強制叫停,他雖入門最晚,但年歲較大,實力也最強,還是兩位師父認命的領頭人,說話很有分量。

他一出聲,所有人都安靜了。

婁滿也轉身看向他們。

常摯說:“我們先去附近城中找家客棧休息,明天再趕路除妖。”

話畢,眾人沒有意見,馬不停蹄前往棚樓山下的城池尋找今晚的棲息之地。

不出一個時辰,他們在一家客棧裏安頓下來,常摯訂了一桌菜,婁滿沒胃口吃,找了個借口回樓上臥房了。

常摯見婁滿臉色不對,有些不放心,吃完晚飯以後,就敲響了婁滿的房門。

婁滿聽到常摯的聲音,動動手指,松了門鎖。

“進來吧。”

常摯推門進來,恍覺哪裏不對,他看見鏡子裏的婁滿,心中猛的一跳,連忙將門掩上。

姑奶奶,她用的是自己的臉。

怪不得他覺得哪裏不對,連聲音也是她自己的。

他拍了拍胸脯,看向鏡中少女,三千發絲比尋常人稍淺,琥珀色的瞳仁如一潭清泉,幹凈透徹,不染凡塵。

與常摯記憶中的婁滿重合,姣好的面容,可惜鳳眼薄情。

常摯一陣恍惚,低聲說道:“真是好久不見了。”

婁滿一言難盡地看他一眼:“都重逢幾個月了,現在才說好久不見,你該不會被我的美貌沖昏頭了吧。”

常摯思緒被攪,再無任何煽然的心情,“你能別總在我對你稍微有些情意的時候惡心我嗎?我好心好意過來看你,你今天連晚飯都沒吃,是心情不好?”

婁滿梳頭發的動作一頓,氣氛凝重而沈默。

婁滿近乎平靜地說:“棚樓滅門了。”

常摯微楞,雖然她腰背挺立,但他就是覺得這道背影十分消極。

他不太想面對這樣的婁滿。

這會讓他想起七年前的婁滿。

陷在泥濘不堪的深淵,心如死灰,迎接溺斃的歸宿,連掙紮的打算也沒有。

還好,一切都已經過去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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